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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魚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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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很靜, 天將闌。

沈醉如同一只初生的小鳥一樣伏在宮主的胸前,她的身上布滿了傷痕,但她的神情卻是愉悅而滿足的。

宮主的聲音低而啞,不帶任何多餘的感情:“那三塊碎片,你有何想法。”

沈醉知道主人這是要說正事了,可她還是不願意離開主人的胸膛。帶著艷紅蔻丹的纖白手指眷戀地摩挲著宮主的手臂, 沈醉嬌聲道:“鬼荒城還在繼續找, 靳無雙那邊暫時不好做什麽, 按理說最好對付的應該是白青然, 可這丫頭精得很,還有支古怪的笛子……”

“你之前說,她的笛聲不是音波功的路數?”

“沒錯, ”沈醉想起鬼荒城的那一夜,頓時暗自咬牙, “她那笛子一吹起來我們就分不清東西南北, 等清醒過來的時候她早就跑了。”

宮主面具下的眉微微蹙了起來, 半晌他道:“把地牢三層的那個人帶出來。”

沈醉悚然一驚, 地牢三層?

地牢三層關著的那個人是誰她可是清楚得很,那個人有多危險宮主也是知道的,怎麽忽然就要把那個人帶出來了?

“主人, 屬下不明白……”

宮主冷哼一聲:“如果我猜的不錯,那個白青然用的是《菩提七殺》。”

沈醉這回徹底怔住了:菩提七殺?她怎麽會用菩提七殺?她從哪裏學來的?

再仔細一想,菩提七殺……地牢三層的人……宮主這是想對白青然出手了?

沈醉的唇角忍不住勾了起來,白青然啊白青然, 任憑你再怎麽聰明過人算無遺策,這回死定了。

轉眼又過了半個月,周楚懷越來越受北定王的信任和喜愛,對白七當然更是言聽計從。因此雖然欽妙方丈所提出的難題已算完成,但白七並不打算就此離去。

這一日是北定王的壽辰,白七身份低微,雖然在北定王的默許下隱隱有被培養成周楚懷未來幕僚的趨勢,但終歸只是個街頭算命的,上不得臺面。周楚懷對此頗有微詞覺得委屈了她,然而規矩就是規矩,到了開席的時間也只能一步三回頭地走了。

白七可沒覺得委屈,相反這正合她意。

白七住在偏院,早早熄了燈假裝睡下,待隱約聽見正廳那邊傳來鑼鼓嬉鬧聲,知道是請來的戲班開戲了,便洗掉臉上的易容,換上侍女的衣服,偷偷開窗溜了出去。

半柱香後,白七捧著一盤茶點,開始正大光明地在王府內轉悠起來。她輕功極好,走起路來幾乎無聲,身形也纖瘦,因此一路上倒收貨了不少秘聞,不過都是些無關緊要的雞毛蒜皮。譬如張嬤嬤和李嬤嬤兩個躲在後院說周楚情的壞話,侍女荷花和小廝來順在花園幽會之類的……

“師父,你怎麽了?”周楚情見謝飄渺拿著酒杯將飲未飲仿佛在出神的模樣,出言詢問。

謝飄渺怔了一下,飲下杯中的酒:“剛剛在想些事情,走神了。”

周楚情點點頭,心中卻暗自狐疑:師父這是在想什麽重要的事情,要知道他一貫謹慎,怎麽會當眾恍神?

謝飄渺拿起一塊帕子擦了擦唇邊的酒液,不著痕跡地掩去嘴角一點笑意。

白七逛累了偷偷拿了杯茶躲在花蔭下喝,遠遠看著那些氏族貴胄們應酬,偶爾瞥一眼戲臺上唱的戲。倏然她感覺到自己的袖子動了動,心中頓時一緊:難道被發現了?

白七回過頭卻不見人影,低頭看去,原來是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,大約四五歲的模樣,穿著一件流雲紋金紅小襖,外頭罩了件銀狐鬥篷,風毛堆在小臉旁,遠看就如同毛茸茸的一團,煞是可愛。

那小娃娃拽著她的袖子,奶聲奶氣地道:“我渴了,倒杯茶來。”

小小年紀倒挺會使喚人,白七笑了笑,果然去倒了一杯。小娃娃捧著杯子一口氣喝完了,顯見得是渴壞了。白七看看時間差不多了打算接著逛王府,小娃娃卻扯著白七不讓她走。

“陪我玩,陪我玩。”

“你叫什麽名字?”白七覺得這小孩靈秀可愛,蹲下身摸了摸他的頭。

小孩想了想:“隱之,周隱之。”

姓周?白七微微蹙眉,這是皇家的姓啊……這小孩莫非是哪家的小王爺麽?

白七正疑惑,忽見周隱之捂著肚子蹲了下去,臉色蒼白緊咬著唇,額頭開始沁出細密的汗珠來。白七抓住周隱之的手腕,無奈搖頭:“你方才吃什麽了?”

“沒……”周隱之的眼裏含著淚,可憐兮兮地望著她。

白七知道大戶人家中總會有些傾軋之事,也不知道這孩子是得罪了哪個側室還是正室,居然被人下了毒。不過畢竟孩子還小,下毒者大約怕被人發現,用的劑量很輕,解這種毒對於白七而言並不難,但她也只能救他一時,不能保他一世。罷了,先幫他把這一時之難度過再說吧。

“張嘴。”白七拍了下周隱之的後頸,孩子警惕地瞪著她,“你要幹什麽?”

白七失笑:“救你的小命。”說完也不管他什麽反應,直接朝他嘴裏塞了一顆藥丸,又在他幾處穴道上揉捏了數下,片刻後道,“還疼嗎?”

周隱之慢慢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手腳,擡起頭笑道:“好像……不疼了。”

孩子的笑容燦爛而天真,白七亦是微微一笑,一雙眼在燈月之下亮如寒星,竟讓周隱之看得呆了。“你的眼睛可真好看……”

白七俏皮地眨了眨眼:“很多人都這麽說過。”眼看著時間不早了,白七帶著周隱之到了人多的地方:“我走啦。”

“餵,你……”小孩欲言又止的模樣讓白七又回了頭。想了想,白七往小孩腰帶裏塞了一粒紅豆大小的藥丸,捏了捏他的臉:“如果下回再肚子疼,就把這個吃了,然後讓你娘去找大夫,知道了嗎?”

周隱之低頭看了看腰帶,擡頭哼了一聲:“我憑什麽信……”

剩下的半句話被他吞進了肚子裏,因為他擡起頭的時候,發現那個眼睛很好看的侍女已經不見了。

宴席快要結束了,白七在花園裏快速穿行,想回到自己的房間。孰料竟然撞見樹蔭下有兩個小廝在交談,白七想了想,決定聽聽看他們在說什麽。

“聽說謝先生昨日帶回來一個女人,關在柴房下面的地牢裏。”

“女人?那也算女人?我偷偷看了眼,嚇得做了一夜的噩夢。”

“也不知道謝先生帶這麽個人回來做什麽。”

“噓,那是王爺的貴客,咱們可別管。”

“前面快散場了,主子們估計在找咱們呢,走吧走吧。”

二人離開了,白七笑了笑,柴房下面的地牢?有趣有趣。

片刻後,白七果然在柴房地板上找到一扇隱藏的小門,用力一拉,現出一個通道來。白七晃亮火折子,鉆了進去。一心要尋找北定王秘密的白七並不知道,在自己進入密道後,有個黑色的身影出現在了柴房裏。

可能由於是在柴房下面的緣故,密道裏很幹燥,走了大約一百步,這個通道就到頭了。在通道的盡頭有一面墻,墻上掛著一個人。

之所以用掛著,是因為這個人真的是被掛在墻上的。她的頭發披散下來擋住了臉,身上布滿了傷口和黑紅的血跡,兩邊的琵琶骨被鐵鉤刺穿釘在了墻上,她的雙腳懸空,整個人的重量都掛在了傷口上,可想而知會有多痛。

這大約就是謝飄渺帶回來的那個女人吧。

白七走近她,火折子的光亮似乎驚動了那人,她倏然擡起頭來,白七的呼吸頓時一窒!

饒是白七跟著鬼夫子走南闖北救治過多少容貌盡毀的病人,也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一張臉。

因為這個人的臉皮,被人剝掉了。

出現在白七眼前的不是一張人臉,而是一團紅色的血肉,上面嵌著黑紅的眼珠,鼻子是兩個大洞,嘴唇也沒有了,牙齒露在外面如同厲鬼一般。白七忽然明白了那個小廝說的話,無論是誰看到這樣的一張臉,都一定會做一整晚的噩夢。

那個女人……姑且算是女人吧,正用她黑紅色的眼珠瞪著白七,喉嚨裏發出嘶啞的句子:“你是什麽人?”

白七又向她走了幾步,在火光下幾乎能看到她臉上顫抖的血肉,白七的聲音依舊很冷靜:“你是誰?”

幸而女人雖然被折磨得很慘,精神卻還好,此刻居然嗤笑一聲:“我問你,你卻反過來問我?”

“我是什麽人,取決於你是誰。”白七這句話說的很有技巧,如果這女人是個壞人,那麽白七肯定二話不說就走了,任憑謝飄渺繼續折磨她;但如果這個人是個好人,也許她就要想想怎麽才能救她。

那女人顯然不笨,聽懂了白七話裏的意思,沈默了半晌她才再度開口,語氣中隱隱帶著絕望和羞恥:“你還太小,可能沒有聽說過我。但是二十年前,沒有人不知道我的名字。”

白七靜靜地看著她。

“我叫,玉蓮華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 哈哈哈,她是玉蓮華,有人猜到嗎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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